她不管不顾地靠近痛苦，任由他们一刀一刀刺向自己，直到他们好似精疲力尽了她也没有停止自己靠近冰晶高塔的步伐。

她的道心就在里面。她刚刚靠近高塔，就感受到了道心的呼唤。她抬起手让红色的道心落在自己掌心，那一丝白色的光辉在她的面前闪烁，将她布满血污的脸照亮。

“你知道为什么吗？”段思纤说，“因为你们没有意识到一切的根源。”

“你们要保护的人，是整个世界的砖头，他们死亡，他们痛苦，他们卑微，所以需要你们去拯救，这样才有所谓的历练，才有所谓的伟大，才能成就所谓的神明。然而当好事变成了得到力量和利益的途径，最‘善良’的就是拥有强权的强者，为了维持这份强权，就要有坏人做坏事，持续产生痛苦，这样他们才能一直‘救赎’，一直历练。”

“妖兽是人神的傀儡，你们的神兽是神明的宠物，你们的弱肉强食我不置可否，这是让你们最快进化出强者和削减妖兽数量使得资源足够分配的办法，但是你们的强者依附于神明，所以你们不能独立行走。”

“仇恨，是啊，你们的仇恨根本不能化解，彼此伤害，彼此痛恨。但是总得活着才能报仇，总得活着才能理解彼此，总得有人向上看，看穿这虚伪的本质。”

段思纤感觉自己说了太多，也不知道他们听不听得进去，她只是从自己的道心中剥离出了那份苍白的一部分，将思考自己所作所为是否有正当性而变得犹豫的那部分撕开。

她不是被几句听起来很有哲理的疑问所困住的人，成功之人就算犹豫也不会停下脚步，不论好坏。她也知道自己杀了人，无论理由是什么杀人就是杀人，包括杀沈凤灵等害死过自己的人都是杀人，但这不代表她会停下。

“谁管你正义还是不正义，非要我找个正义的理由才能救人，非要我得到利益才相信我会做好事。”

“是我想拯救，是我想保护，是我想复仇，是我想做所以做！”段思纤大声回答天道的问题，从中剥离的部分变成了新的道心，白色的光辉闪耀在整个精神海里，她的脚下变成了一片纯净的海洋，紧接着碧蓝色的波涛开始从内往外涌动，将尸山血海包裹进去自己的精神海里。

“你疯了吗？！”那些黑影异口同声地叫道。她凭什么那么大胆将他们承受的痛苦都揽到自己身上啊。

就在他们疑问的时候，精神海修复的时候产生的记忆碎片从他们面前划过，他们看到了段思纤的回忆。她已经尽力不让自己的记忆被他们看见，可惜精神海不乐意自己的主人就这么受苦，于是翻涌出来的记忆也开始和这些意识产生交集。

他们这才意识到，她不是幸福才选择当好人，她是因为痛苦过所以选择拯救。

是她淋了雨，所以才想着打一把伞，不，是她曾在痛苦的海洋中溺死过，所以才要从死亡的深渊中背负前人给予她的力量爬出来，造出一艘不怕风暴雷霆的大船，把那些在痛苦的浪花中沉浮的万物都拯救上去。

她是如此傲慢，又如此仁慈。

他们也看到了神明的真相，他们的仇恨从对同一个层级的生灵的仇恨转而到对上的仇恨里。

精神海直接包容了那些痛苦，他们第一次感受到了太阳的温暖，碧蓝的天空上粉色的云朵浮动着，那棵受了伤的大树依旧有伤疤，但是那里开始长出新的嫩芽，那高塔上出现了裂隙，但是光从里面透过，落在了他们的身上。

“也许，你真的可以。我们曾经以为，一个由万千怨恨诞生的神明可以拯救一切，所以我们把怨恨交付给她。但事实是我们错了。”其中一个意识说道，“也许你比她更适合成为神明……”

“哈……”段思纤忽然露出了一道不合她好人形象的嘲弄笑容，她挣脱了痛苦以后只想到一件事，就是赶紧把自己的肉体重新长出来，那个狗天道趁着她道心没了直接把她肉身都打碎了。

她可是很想去吓破天道的胆子。

“成神？”段思纤想起那些杀死了付若瑾和逼死五彩神女的神明，一想到这里脸上的笑容消失了，取而代之是毫无波澜的表情。

如果万物真的是神造的，那么神一定很爱杀戮，否则人和妖也不会造出那么多痛苦。

段思纤缓缓开口说道：“成神不会让我高兴。”

“反抗神明才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