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不是为了生小孩！”赵琼道，“成家是为了让自己拥有一个温暖之所，一个安稳的地方，可以让人获得安全感的栖息之地。敢情人娶个老婆就是为了繁衍后代啊，那有什么意思？人活着就要让自己开心，如果家庭可以让自己开心，那么成家当然是好的呀。可我觉得天南海北四处闯一闯会让自己更开心，所以我就要这样去做。”

易朝州眉头皱了起来，“你一箩筐的歪理，我怎么也说不过你，但又不能说你讲得没道理……道理确实是有那么几分的，然而我怎么觉得有点说不出来的感觉？”

“大概是因为我活得比较随性罢，没什么能束缚我的。爷爷老是说我离经叛道，我也从不在别人跟前说我自己的想法，免得让别人觉得我是个神经病，”赵琼慢吞吞道，“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观点嘛，我就想这样活，别人碍不着我。”

“要是这样想的话，你也没错。”易朝州眉头舒展。

赵琼眼珠一转，问：“你将来想干什么呢？娶妻生子？当个将军？”

“谁想当将军了？”易朝州脸色涨红，“你总爱拿我开玩笑，我可没说过我想当将军！”

“纳闷了，当初爷爷给你起名叫做‘朝州’，你可是激动得不得了。我一跟你说当将军需要识字，你二话没说就跟我学了。”赵琼笑道，“我还以为你胸怀大志想要干出一番大事儿呢。”

易朝州沉默半晌，用极其低沉的声音道：“燕……残暴。若我从军，岂非是在向残暴之君效力？”

赵琼一惊，后知后觉地想到，在经历了那些事情之后易朝州身子里好像也生出了些反骨？

“我爹娘是怎么死的、元婶婶是怎么死的、你爷爷为何与你分离、我们为何背井离乡流落山林连饭都吃不饱？”易朝州道，“这心里话我只与你说，因为你是和我同甘共苦的兄弟，我这番话如果被别人听去，他们会认为我大逆不道。只有从襄陵之乱中逃出的人，才知道我为何会这样说。财宝，我想造成这一切的罪魁祸首不是那些征粮官兵、也不秦王军，而是……天上地下最尊贵的那个人……”

他顿了顿，求证般地问道：“对吗？”

“对是对的。”赵琼皮肉不笑，“但是我说过多少回了，不许叫我财宝！”

商队暂时在道路旁停下了。

这条道不是官道，而是一条马车驴车压出来的小道。林大叔的商队携带的货物太过沉重，所以赶路比较慢，赵琼和易朝州很容易就能跟上。

商队停下休息的时间很短，每回都是匆匆吃完了干粮就赶着车继续走了，林大叔是老板，得以骑着马，可以少受些累。

他看跟着商队的兄弟俩瘦胳膊瘦腿儿，觉得这么小个孩子赶路吃不消，就想让他们也坐到马上。赵琼二人婉言拒绝。

商队共有三十人，有十五人是护送货物的走镖人，剩下的都是林大叔家里的仆人、记账的账房、搬货的劳力，还有跟着他一块儿做生意的亲戚。

起先赵琼不理解他们为什么赶路赶得这样急，后来她问了人，才得知附近山林中山匪格外多，若不幸遇上打劫的，恐怕会人财两空。

连续走了四日，一路都平安无事。

夜晚，周围一片静谧，阴森森的。商队众人燃起了三堆篝火，开始烤干粮吃。

马蹄声、篝火燃烧的噼啪声、人们的交谈声……所有人在说话的时候都有意压低了声音，还留了人在外围守夜，气氛一点都不轻松，连带着赵琼也心中不安，左右张望，生怕哪里忽然窜出来一窝山匪。

这几天赵琼睡都睡不安稳，商队众人也不敢睡熟，易朝州睡得像个死猪还打呼，偏偏一有个动静他就会飞快地弹起来，柴火爆了他会惊醒、有人去树边撒尿了他会惊醒、赵琼翻个身他还会惊醒……要是他光醒来也就罢了，可他非得每次醒来的时候都要把赵琼给晃醒，赵琼都要被他折磨得神经衰弱了，一晚上被叫醒两三次，谁受得了啊？

“你要是再无缘无故叫醒我，我就揍死你！”赵琼暴跳如雷地威胁道，“我可学不会你瞬间入睡的本事，你把我叫醒了，我要好半天睡不着了！”

易朝州也觉得心虚，“我不是怕有山匪来了，好喊你逃命吗？”

赵琼瞪了他好久，扭头不说话了。

大概是之前在山里逃亡的时候给易朝州心里留下的阴影太深了，所以他才这样敏感，这是坏事也是好事，赵琼没办法生他的气。

满天星斗，月光清亮。

赵琼从行囊里掏出小褥子裹在身上，很快就入睡了。

也不知睡了多久，一种熟悉的摇晃感再次把她给弄醒了。

赵琼清醒过来的第一个念头是——她一定要把易朝州按在地上往死里揍！

结果易朝州惊慌失措地在赵琼耳边道：“我看山头有火把的影子在晃，会不会真是山匪啊？”

赵琼一个激灵坐了起来，往山头一瞅，果然看见了零星晃动的火把。